韓愈版<平淮西碑>和段文昌版<平淮西碑>形式上最大的不同,在於韓愈具體記錄君臣之間的對話,透過文字還原當初唐憲宗決定平亂的動機,以及任務分配。
關於李愬的任務,唐憲宗是這麼說的:「愬,汝帥唐、鄧、隨,各以其兵進戰。」
再回顧一下《舊唐書.李晟傳》這段記載:「愬有籌略,善騎射。元和十一年,用兵討蔡州吳元濟。七月,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戰敗,又命袁滋為帥,滋亦無功。愬抗表自陳,願於軍前自效。宰相李逢吉亦以愬才可用,遂檢校左散騎常侍,兼鄧州刺史、御史大夫,充隨、唐、鄧節度使。」
對照《舊唐書.李晟傳》和韓愈版<平淮西碑>的內容,可以發現,任用李愬的功勞,從李逢吉轉移到唐憲宗。
《新唐書.李晟傳》的記載與《舊唐書》大同小異,至於段文昌版<平淮西碑>,則把重點放在描寫出師的重要性,對人事命令的來龍去脈著墨不多。
假設韓愈和新舊唐書敘述的情況均為事實,為什麼後來會發生李商隱所說的「讒之天子言其私」,甚至到了要把韓碑磨除的地步?究竟是誰先批准李愬的人事命令呢?
我猜,相較於其他朝臣,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李愬應該很清楚整件事的真相。唐憲宗主動指派李愬,和李愬主動請求上陣,意義截然不同,但是在韓愈版<平淮西碑>中,兩人的主被動位置悄悄互換了。
其實李愬處世相當低調,毫無皇親國戚的架子,根據《新唐書.李晟傳》記載,「愬行己儉約。其昆弟賴家勳貴,飾輿馬,矜室廬,唯愬所處乃父時故院,無所增廣。始,晟克京師,市不改肆,愬平蔡,亦如之。功名之奇,近世所未有。」,也因如此,平定淮西之後,李愬在史籍中幾乎沒有什麼聲音,僅出現「不平」二字,直到妻子出面,才替他爭取了些許公平。
平定淮西之亂的難度極高,裴度起初甚至做好一去不返的準備,想必李愬也是。如今大家幸運歸來,李愬的勇氣是不是反而被輕視了呢,或許這就是李愬的妻子最在意的癥結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