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剛突然想到曹霸書法難以自成一格的原因：他具備強大到足以影響獨創性的臨摹能力。
也就是說，曹霸寫什麼像什麼，一手漂亮的字卻沒有專屬他本人的特色。
但是我覺得在相機發明之前的時代，能夠徒手將眼前事物記錄下來，是一項極其珍貴的技能，照片與唯妙唯肖的畫像擺在一起觀賞，感受畢竟還是很不同的。杜甫用「畫骨」和「畫肉」形容曹霸和其弟子韓幹的畫功，他認為曹霸畫的馬比韓幹更真實，因為曹霸成功捕捉景物的動態感，亦即「有神」，韓幹則停留在「相」的層次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曹霸在唐玄宗開元年間開始入宮，當時政治氛圍還算清新，朝廷裡人才濟濟，經常有「偶遇」的機會，曹霸除了應唐玄宗要求畫凌煙閣「功臣」、畫御馬，也會替偶遇的「佳士」畫像，那些「佳士」大概都是曹霸所敬重的文人。三十年下來，開元過渡至天寶，再到安史之亂，觀察敏鋭的曹霸應該已經發現自己越來越難偶遇「佳士」了。
後來曹霸筆下的人物幾乎都是「尋常行路人」，畫完不再像以前那樣獲得豐厚賞賜，生活得挺「漂泊」。其實因安史之亂而「漂泊」者，不只曹霸一人，有些「尋常行路人」可能是曹霸在民間偶遇的「佳士」，例如杜甫。杜甫和曹霸分別用筆來記錄民間景況，他們似乎藉由互贈作品建立了難得的友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