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首詩-李頎<古從軍行>

根據《史記.西域列傳》記載,「大宛在匈奴西南,在漢正西,去漢可萬里。其俗土著,耕田,田稻麥。有蒲陶酒。多善馬,馬汗血,其先天馬子也。有城郭屋室。其屬邑大小七十餘城,眾可數十萬。其兵弓矛騎射。

漢武帝很喜歡這種「善馬」,遣使求馬而不得,於是「拜李廣利為貳師將軍,發屬國六千騎,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,以往伐宛」。

貳師將軍」李廣利是漢武帝寵妃李夫人的哥哥,後來娶了匈奴單于的女兒為妻。漢軍征伐大宛國結束後,使者攜「蒲陶(葡萄)」、「目宿(苜蓿)」回到中原種植,此即<古從軍行>末句所言的「葡萄入漢家」。

特別的是,李頎在「葡萄入漢家」前,用了「」、「」兩字。

空見葡萄入漢家」的不是正在「從軍」的將士,而是曾經「從軍」的「戰骨」,當中可能包含漢人和胡人,無論生前代表哪一邊,就算見證戰爭結果,卻無從對此表達任何意見。山、河、風沙、雪本來就在那裡,但是對雙方軍隊而言,「無城郭」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家鄉,那麼,離鄉背井到戰場互相傷害,是為了什麼呢?

為了「善馬」。

從《史記.西域列傳》這兩段記載,可以發現漢武帝堅持取得大宛寶馬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:

一、「貳師將軍軍既西過鹽水,當道小國恐,各堅城守,不肯給食。攻之不能下。下者得食,不下者數日則去。比至郁成,士至者不過數千,皆饑罷。攻郁成,郁成大破之,所殺傷甚眾。貳師將軍與哆、始成等計:『至郁成尚不能舉,況至其王都乎?』引兵而還。往來二歲。還至敦煌,士不過什一二。使使上書言:『道遠多乏食;且士卒不患戰,患饑。人少,不足以拔宛。願且罷兵,益發而復往。』天子聞之,大怒,而使使遮玉門,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!貳師恐,因留敦煌。

二、「其夏,漢亡浞野之兵二萬餘於匈奴。公卿及議者皆願罷擊宛軍,專力攻胡。天子已業誅宛,宛小國而不能下,則大夏之屬輕漢,而宛善馬絕不來,烏孫、侖頭易苦漢使矣,為外國笑。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,赦囚徒材官,益發惡少年及邊騎,歲餘而出敦煌者六萬人,負私從者不與。牛十萬,馬三萬餘匹,驢騾橐它以萬數。多齎糧,兵弩甚設,天下騷動,傳相奉伐宛,凡五十餘校尉。宛王城中無井,皆汲城外流水,於是乃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空其城。益發戍甲卒十八萬,酒泉、張掖北,置居延、休屠以衛酒泉,而發天下七科適,及載糒給貳師。轉車人徒相連屬至敦煌。而拜習馬者二人為執驅校尉,備破宛擇取其善馬云。

宗室女子江都翁主遠嫁塞外,換來烏孫國一千匹「西極馬」;漢朝士兵(至少十萬)和他們的戰牛(約十萬)、戰馬(約三萬六千餘)、戰驢(約十萬起跳)、戰騾(約十萬起跳)等饑寒交迫沒有退路,換來「善馬數十匹。中馬以下牡牝三千餘」,尊重生命怎麼變得那麼困難?李頎不禁心疼起這場戰役中所有被迫遠行的人和動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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